刑侦夜话Ⅱ:人心有鬼
1
两米多深的地下阴暗潮湿,死寂般的静谧让人不由绷紧了每根神经,头灯光源径直打出去,照亮了眼前漆黑方正的物体,那是一口棺材。
王乃安吁了口气,绕着棺材走了一周,墓室比他预想中更大,说明墓主身份显赫。他朝同来的伙伴招了招手,在一头扎了个马步道:“搭把手,开馆。”
二人费了一番力气才挪开棺盖,王乃安用手掩住口鼻,探身去看。只见棺材中躺着一个身穿华服栩栩如生的女人,不知古人用了什么方法保存,尸身竟然还没有腐烂。
女人紧闭着眼,面色青白,但看那精致的五官,竟给人一种她随时都会睁开眼坐起来的错觉。
王乃安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安,同伙却兴奋地直搓手道:“这位嘴里面肯定含着夜明珠,加上其他明器,收获颇丰啊!”
王乃安叹了口气,正色道:“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下墓,不要再用那件事威胁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墓室外漆黑的甬道里突然传出一声异响。王乃安下意识用头灯去照,只见黑暗中泛起一片烟雾。
紧接着他脖颈发凉汗毛倒竖,自己似乎被什么视线盯住了。王乃安僵硬地看向棺材,惨白的光源下空空如也,里面的女人竟然不见了!
他脚下发软,头犹如千斤重,挣扎着滑倒在地,不消片刻便失去了知觉。
一周后的清晨,110接到来自海角村的报案,当地民警到案发现场走了一圈,立刻察觉到这件案子的严重性和匪夷程度,决定移交给市局刑侦队处理。
正巧今天是程实养好了伤,来队里复职的第一天,陈海峰拍了拍程实的肩膀打趣道:“骨头都躺松了吧,带你跑现场找点儿刺激。”
程实苦着脸,看了眼小艾姐特地买给他的还没来得及吃的鸡肉粥,咂巴咂巴嘴认命地跟了上去。一行人两辆车,包括法医罗鸣在内,直奔海角村后山。
报案人是海角村的村民,开始说发现了座墓,里面好像还有个人。当地人比较信神鬼之说,竟都不敢上前查看。
民警到了以后下去得快,上来得更快。那个“人”或者说尸体已经死亡多日,散发着阵阵恶臭,即使在阴暗的地下也开始腐烂生蛆。
后山一处隐蔽的土坡下,陈海峰看着地上仅一人宽的盗洞,皱了皱眉率先钻下去,罗鸣验尸心切提着箱子紧跟在后。
艾笙进来后掸了掸身上的土,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和陈海峰出现场就是在一座古墓里,后者还救了她。
“跟紧我,小心脚下有机关。”陈海峰显然也想起了上次吃过的亏,打着手电摸索前行。
主墓室木棺前横卧着一具尸体,头朝里背向众人,从身量发型看是个男人。
陈海峰屏住呼吸,尽量不闻那让人想吐的恶臭味,朝罗鸣做了个请的手势。后者倒是一脸风轻云淡,显然这种程度的尸体还不足以让他色变。
趁着验尸的工夫,陈海峰把墓室检查了一遍。棺材盖被挪开了,里面别说死人骨头,连陪葬的明器都没有,竟然是个空棺。但看痕迹,明显被人翻动过。
就在艾笙都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,罗鸣终于站起身揉了揉脖子,正色道:“有点儿意思。”
死者为男性,约摸四十来岁,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周前,死因是失血过多。
程实凑近艾笙,低声道:“小艾姐,这地上也没有太多血迹。失血过多……都流哪去了?”
罗鸣耳朵好,听见程实小声嘀咕,挑眉道:“我还没说完,尸体的颜色很不正常,外加皮肤干瘪。你们注意看脖颈,这是唯一的外伤。”
罗鸣指着死者脖子侧面,两个凹进去的血窟窿道:“他临死前,应该是被从这儿抽走了体内大量的血。”
程实喉结滑动,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打了个冷战道:“我突然想到了林正英的电影……”
那伤口确实像是被大型动物的獠牙贯穿,但又不是撕咬所致。就好像某种生物的尖牙咬穿了死者的脖子,又悄无声息地离开。
艾笙照着程实的脑门弹了一下,蹙眉道:“这世上哪有什么僵尸,我看你是电影看多了。”
“没错,不管是伤口还是抽血,都可以人为造成。”罗鸣用棉签在血窟窿处刮了刮,眯起眼道,“至少,化验结果骗不了人。”
2
目前死者身份还不明确,但他死在这种地方,十之八九是个盗墓贼。
梁栋去市局开会了,现场陈海峰就是最大的。他安排罗鸣负责运送尸体后,便带着艾笙和程实走访海角村。
村民回忆起一周前,曾有三个背着大包的外来人,在招待所住了一宿,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山了。
“他们回来过吗?”艾笙问道。
村民摇了摇头,啧声道:“没再见过,我还纳闷他们上山干啥玩意,原来是挖洞去了。”
海角村依山傍海,但靠的是水产业。这山上又险又荒的,鲜少有人上去。
陈海峰和艾笙对视一眼,三个人只留下一具尸体,剩下两个绝对大有嫌疑。
此外还有件事让警方感到疑惑,盗洞所在的位置非常隐蔽,一般人都不会往那里走,更别说下去查看了。
陈海峰特地问了最先发现尸体的小伙子,后者支吾了半天,才坦言自己是收了钱,搜山找人时恰巧碰见了。
根据他的交代,昨天上午有个中年人驱车到海角村请求帮助,说是自己的朋友上山采风失联了。由于对方花钱痛快,光参与搜山的就有二十来人。
但奇怪的是这人付完钱就急慌慌走了,只留了个联系方式,说找到人再付尾款。
程实照着电话号码拨过去,是个空号。整件事都透露着巧合和诡异,好像有人故意想把尸体挖出来一样。
艾笙把碎发撩到耳后,秀眉轻蹙道:“这不对啊,如果他跟盗墓贼是一伙的,应该巴不得尸体掩埋地下。除非……他知道实情却不敢报警,有什么难言之隐。”
确实有这种可能性,陈海峰暗自点头,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确认被害人身份,才好进行后续的社会关系调查。
由于案发现场没找到能证明身份的证件,尸体腐烂又比较严重,直到傍晚时分警方才确定死者叫王乃安。
“四十二岁,本市人,父母双亡,无妻无子……这哥们倒好,孑然一身啊。”梁栋刚赶回市局,灌下一大杯凉茶,喘了口气道,“还查到什么了?”
“王乃安有家当铺,他是老板,平时吃住都在店里。”陈海峰把另一份报告放到梁栋面前道,“这是死者脖颈上血窟窿的化验结果,没有唾液,不是动物造成的。”
“那就是人为的,让罗鸣再检。”梁栋翻开报告道,“海峰,辛苦你们再跑趟当铺。”
王家当铺开在市中心一栋旧楼的底商,名字起得倒是随意。店门落了锁,看不清里面的情况。
程实盯着人开锁,艾笙便跟着陈海峰走访隔壁几家店铺。老板们都跟王乃安挺熟,彼此之间也常有来往。
其中一人听闻王乃安的死讯,还哽咽了两声,叹口气道:“挺好的一个人,唉,人走茶凉啊!”
陈海峰听出不对劲儿,挑眉道:“什么人走茶凉?”
那人反问道:“他店里有个小学徒,自打一星期前跟着老王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了,那还不是看老板死了没工资就走了吗?”
因为案子涉及盗墓,陈海峰并没有多说。老板只知道王乃安死了好几天了,便下意识认为这个小学徒也知道。
按照他的说法,王乃安对这个叫展顺子的徒弟是真好,自打两年前留在店里后,恨不得当儿子养。
程实那边儿把锁撬开了,喊陈海峰回去。后者留了店老板的联系方式,直觉这趟没白来。二人朝夕相处又是一起离开的,兴许展顺子清楚盗墓的事儿,更甚至参与其中。
此时天色已晚,店里黑着灯。陈海峰指肚划过,门口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,看样子真是好几天没人来过了。
“检查,好好检查,不能掉以轻心。”陈海峰正色道。
这一查还真有发现,保险柜的门没关严,露了条缝儿,里面仅有几张散落的钞票,其余盒子里竟都是空的。
艾笙想起一个人:“会不会是展顺子回来过,把值钱的东西都卷跑了?”
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,如果王乃安是他们杀的,展顺子大概是回来拿跑路钱了。然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,要赶紧把人找到再说。
3
警方查了展顺子的银行卡消费记录,最近一笔交易是昨天下午,在市郊的便利店。
那个区域属于海东市的贫民窟,鱼龙混杂,找人如大海捞针,此时天色已黑,更加不利于行动。梁栋亲自带队,三十来号便衣撒出去,希望也十分渺茫。
陈海峰和艾笙一前一后走进窗明几净的便利店,在这片区域生活的人,买东西大多会去脏窄却便宜的小卖部,因此店内只有收银员一人。
陈海峰把展顺子的照片递给店员:“这个人你有印象吗?昨天下午在你们店里买过东西。”
“没有,我是晚班。”店员摇头道。
陈海峰不死心,又让他调出系统账单,对照着时间钱数,愣是查到展顺子都买了些什么。
“避孕套!”艾笙脸一红,清了清嗓子道,“他叫了小姐,咱们去找这附近的鸡头,说不定能问出什么。”
也是碰巧了这个时间,小姐们都出来揽客。陈海峰顺藤摸瓜,辗转了数人还真把展顺子的下落给揪了出来。
这家伙倒是机灵,兜里揣着钱也没敢去享受条件好些的酒店,反而租了那种不用身份证登记的黑旅馆。
警方破门而入时,他正喝着啤酒看电视。梁栋一亮证件展顺子就怂了,心知自己是跑不掉了。
市局刑侦队的审讯室内,陈海峰面无表情地打量对面的青年。一头染成棕色的卷毛,高且消瘦,眉目清秀,和同龄人一般无二。
“王乃安和你什么关系?”梁栋问道。
“他是我师父。”展顺子喉结滑动,眼神发直道,“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抓我,师父死了……但不是我杀的。”
“那是谁?”陈海峰追问道。
“是……是它……”展顺子鼻翼扇动,呼吸急促起来,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哆嗦着嘴唇道,“僵尸!”
陈海峰都准备好写审讯记录了,啪的一声又把笔撂下。广电总局都公布了,建国以后不许成精,这牛鬼蛇神一说让他怎么记,怎么给上级看。
“你小子,最好给我老实点儿!”梁栋黑着脸,感觉被耍了。
展顺子急了,激动道:“警察同志,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!”
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,他索性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讲了一遍。
王乃安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简单,他明面上开着当铺,私下里却是个盗墓贼。只不过近些年政府管得严了,王乃安就金盆洗手不干了。
两周前,有个风尘仆仆背着行李包的瘦高中年人找到店里,似乎是王乃安的旧识。大概因为他左手只剩下三根手指,因此落了个三指的称呼。
三指神神秘秘地说他知晓了一座还没挖开的墓,就在海角村后山。王乃安开始说自己已经不干了,三指把他拉到屋里嘀咕了一阵,再出来时竟然把人给说通了。
一周后,三人买齐了装备,在海角村休整一天后趁夜色进了山。
“我没下过墓,师父就让我在上面等着,给他们望风。其实黑灯瞎火的,山里一个人也没有,他们只是怕我下去拖后腿。”展顺子撇了撇嘴,又叹了口气道,“不过,也幸好我没去,才躲过了一劫。”
原来他在盗洞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上来,心里不免有些着急。正想下去查看时,手电筒的光一晃,只见洞口爬上来一个穿着古代服饰披头散发的人影。
“我当时吓蒙了,因为去的路上三指还给我讲了诈尸的事儿。光照到那个女尸脸上,血糊糊的特别吓人!”
展顺子打了个冷战,说自己可能是被吓晕了,再醒来天已经亮了。女尸早已不见踪影,他犹豫再三才壮着胆子下到墓里,结果就看到了王乃安的尸体。
脖子上的血窟窿,空空的棺材,再加上昨晚所见,展顺子认定就是僵尸吸干了他师父。
“所以你就自己跑回来了,又不敢报警,卷了当铺的钱躲起来。”
梁栋冷哼一声,故意一连提出几个疑问,让展顺子觉得他的话漏洞百出:“僵尸怎么不杀你呢?三指去哪了?怎么墓里只有你师父的尸体?”
“我也不知道……至于三指……”展顺子摇头道,“或许是被绑走了,或许是自己跑了,总之那天后我再没有见过他。”
4
展顺子的口供对于警方来说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处,但好歹让人摸清了来龙去脉。
“你们觉得王乃安是不是他杀的?”梁栋坐镇会议室,屋内挤满了警员,连法医罗鸣都到场了。
梁队让众人各抒己见,但案子目前仍没有眉目,人证物证不齐,实在难以推断。
艾笙在本子上写写画画,试图把线索串联起来,最后叹了口气道:“队长,我就一个想法。展顺子如果撒谎,水平实在欠缺,扯的那个什么鬼僵尸谁能信。
“况且他杀了王乃安,就没必要放跑三指只留下一具尸体。如果不小心被其跑掉了,三指不敢报警,多半也是躲藏起来。展顺子编什么瞎话不好,非要用僵尸这招。
“再者说,展顺子杀人无非就是为了明器,有了大钱何必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,去当铺偷小钱。”
“队长,关于僵尸这点,我有话要说。”罗鸣推了推眼镜,从角落里站起来道,“现场的棺材里发现了很多粉末,经过化验,蛋白质含量十分高。”
梁栋蹙眉道:“你的意思是,死人骨头化成粉末了?”
众人恍然,长埋地底的尸体在接触到空气后迅速氧化,这是可以用科学来解释的。既然展顺子以为的女尸都化成灰了,那爬出洞口的又是谁呢?
陈海峰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,打了个响指道:“我们姑且相信展顺子真的看到了,但在那个环境下,他的眼睛和认知会不会欺骗大脑呢?”
假如僵尸是假扮的,三指大可以在杀了王乃安后,换上棺材里的衣服爬上来吓唬人。展顺子也提到过,三指一路上给他讲诈尸,或许就是在暗示。
程实抓了抓耳朵,费解道:“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?”
“或许是想混淆警方的判断阻碍调查,或许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目的。”陈海峰犹豫片刻,摸着下巴道,“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,三指和展顺子是同伙。”
梁栋闻言眼皮一动,确实有这种可能。
不管是谁,想同时干掉两个成年男人都是存在一定风险和变数的。如果他们联手杀了王乃安,互相袒护,警方想找到证据恐怕还真要耗费一番精力。
翌日上午,海东市湿地公园内。
大巴拉着一车中学生驶入停车场,湿地公园算是本市的特色景点,面积大景色美,免费对外开放。
半大的孩子都好动,叛逆又不服从老师的指挥,有几个调皮的从队伍中脱离出来,往停车场附近的小树林钻去。
这一钻不要紧,男生打闹间被什么绊了一跤,直愣愣扑倒在地。等回头再看时,简直吓了个魂飞魄散。
“死……死人了!”树林间传来一声惊魂未定的尖叫。
刑侦队押着展顺子赶到时,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。之所以带嫌疑人来,是因为尸体左手只有三根手指,这跟展顺子描述的三指的特征非常相似。
说白了,就是来认尸的。
陈海峰强迫展顺子靠近死者:“是他吗?”
后者表情抽搐,勉为其难地看了几眼,飞快点头道:“是他!”
三指竟然被杀了!众人面面相觑,从尸体的新鲜程度上看,似乎并没有死亡太久。
他的肚子上被扎了几刀,脖颈有明显勒痕,也就是说是被捅伤后再被勒死的。凶手明明可以用刀杀人,却仍多此一举,大抵是想让三指死得更痛苦些。
罗鸣蹲在尸体前,用手比画了一下道:“现场没找到凶器,勒痕大概两指宽,我认为是皮带造成的。另外根据初步判断,被害人已经死亡十四个小时左右,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八点多。”
陈海峰思考的时候,下意识摩擦着下巴。如果凶手事先有意勒死三指,绳子岂不是更方便。但他随身携带了刀具,说明有备而来。
可能凶手在见面前并没有起杀心,刀子是用来防身的。直到三指激怒了他,才临时起了杀意。
程实眼神飘向被带到远处的展顺子:“这么宽的皮带,只有男人才会系吧?”
“他不是凶手。”艾笙摇头道,“展顺子昨晚将近九点时被抓,他藏身的地方和湿地公园完全是两个方向,作案时间上来不及。”
5
艾笙的分析不无道理,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,就算是驱车也来不及。更何况三指常年混迹社会,人肯定没少得罪。他的死跟盗墓案有没有关还是个未知数。
梁栋打头从小树林走出来,正准备询问停车场的管理员,倏然看到一条大巴车的告示牌。
湿地公园虽然晚上八点半才闭园,但往返的大巴车六点就是最后一班。三指临近闭园时死在停车场,说明他是驱车来的。现在人没了,车是不是还在?
这倒是不难查,警方只要看看记录,哪辆车在这里停了超过十四个小时。
片刻后,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前。陈海峰弯下腰,贴着玻璃向车内看,除了烟盒和一瓶没喝完的可乐外,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。
“队长!”
艾笙从车后传来一声惊呼,众人围过去,只见后备厢内有个大纸箱。里面是空的,但箱子后面还藏了件行李包。
陈海峰拉开拉锁,里面竟是件古代人穿的华服,只是衣服显得有些旧,边角甚至出现了破损。
“展顺子口中的僵尸,穿的就是类似的衣服吧。”陈海峰挑眉,这就对上了。展顺子并没有撒谎,只是他看到的是假借女尸遗物,装神弄鬼的三指。
程实恍然,继而蹙眉道:“这么说,是三指杀了王乃安,那又是谁杀了三指呢?”
“我们还忽略了一个人。”梁栋道。
王乃安的尸体之所以会被发现,全拜那位花钱请村民搜山的中年人所赐。如果他也是知情人,又希望警察发现尸体,就是站在三指的对立面。
大胆推测一下,有没有可能中年人怀疑王乃安被阴了,就雇村民搜山。当他得知王乃安的死讯后,又不确定是三指还是展顺子杀的。所以才带着刀来,得知真相后暴起杀人。
“队长,我们在车斗里发现了身份证和高铁票。”有警员兴奋道。
梁栋戴上白手套,接过来扫了眼照片道:“原来这个三指真名叫金鹏。”
高铁票是昨晚九点半的,三指原本打算连夜离开海东市。这人都准备跑路了,临走前怎么还会来这儿。
陈海峰思绪飞转,指尖无意识地轻敲车身道:“梁队,后备厢那个空了的大纸箱之前一定装了什么,十之八九是墓里盗来的明器。”
带着这些过安检,是有一定风险的。再者说,能让三指在离开前冒着风险特地跑一趟的,只能是金钱交易。
警方没在尸体身上搜到车钥匙,恐怕凶手也是开车来的,拿走明器后,不得不把三指的车丢在这里。
艾笙立刻反应过来:“我去查昨晚八点以后离开停车场的车辆。”
然而警方想得很好,实际上昨晚八点之后根本没有任何车辆再离开过。但也不排除凶手把车停在别处,步行离开现场的可能性。
这条线索断了,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。回到市局后,梁栋让人查了金鹏银行卡的消费记录,果真发现了一处疑点。
三天前,有笔大额支出花在海东市最豪华的洗浴中心。按照消费标准,三指绝不是一个人去的。
刑侦队上下忙成一锅粥的时候,程实缩在角落里,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。
“小艾姐、陈大哥,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。”他推了推眼镜,神神秘秘道,“我查了全国联网的档案库,别的城市竟然也有相似案件……”
程实话音未落,那边儿梁栋大步走出办公室,环视一圈高声道:“好消息,监控录像发过来了,海角村的村民看过后,认出和三指同去的就是雇佣他们的人。大家打起精神,咱们去抓人。”
艾笙抓起外套,拍了拍程实肩膀,意思是事有轻重缓急抓凶手更要紧。
程实不免有些失落,但出乎意料的,陈海峰竟然没有走,反而一脸正经道:“接着说啊,发现了什么?”
“陈大哥……”程实受宠若惊,立刻点开文档。上面整理了三四起不同地区的凶杀案,尸体竟然都是在墓穴中被发现的。
梁栋指着其中一人的档案道:“这里,写了嫌疑人说看到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不明物体。会不会指僵尸?”
有可能,陈海峰把程实的话记在心里,点头道:“事出反常必有妖,等把人抓回来我陪你好好调查一番。”
6
警方查到和三指一起进出洗浴中心的男人叫胡德茂,是本市一家小古玩行的老板。
这胡德茂倒是没有跑,梁栋带头冲进去的时候,他正没事儿人一样清点货物。
他大概四十出头,留着山羊胡子,穿中式汗衫,肤色黝黑,但身材精壮。
“警官,我是老实的生意人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胡德茂很冷静,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。
“你老不老实我们不清楚,但前几天跟你去洗浴的金鹏可是被人杀了。”梁栋没有上手铐,毕竟目前没有证据,只态度强硬地把人带了回去。
审讯室内,陈海峰紧盯一副配合警方调查,又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的胡德茂。这家伙有着生意人的精明,世故老练,不是展顺子这种随便吓一吓就开口的毛头小子。
“你去过海角村,雇了村民搜山。”陈海峰用了肯定的语气,试图一开始就在气势上压倒对方。
胡德茂挑了挑眉,竟然顺着陈海峰的话道:“我是去过,两天前吧,那地方真是难找。但警官,是三指拜托我去的。”
这个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,接下来胡德茂所说的事,为警方解开了疑惑,却更让人震惊。
三天前,三指找上了胡德茂,说自己手里有两件刚出土的明器。他有意把货出手,但名声还没传出去,卖不了高价。
胡德茂啧啧两声,摇头道:“警官,你们可能不知道,这行有个规矩。但凡沾了血的,都是来之不易的,那价格真是水涨船高。”
所谓沾血,就好比下墓的过程中遇到意外,死了人。这人怎么死的也有讲究,手残失误是不算数的,互相残杀也不算,只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才行。
陈海峰恍然间想起程实跟他提起过,好几件跟盗墓有关的案子都死过人,且都死得邪性。再加上展顺子的供词,口口声声说是僵尸杀人。
难怪三指要装神弄鬼,并不是为了混淆警方视线。他阴了王乃安,本以为展顺子会把僵尸杀人的事儿传出去,这样手里的文物就能卖个高价。
没想到一个星期都快过去了,展顺子躲得严严实实,王乃安的尸体还没被发现,这事儿也没见报道。
三指急了,他自己不能露面就找上胡德茂,故意让村民发现尸体后报警。
“警官,你们相信我。当时三指说人是另外一个伙计杀的。他只是带着明器逃出来,想卖个高价跑路。”胡德茂叹了口气,一拍大腿道,“我就不该贪那几个钱。”
从审讯室出来,陈海峰在走廊的窗户边点燃一支烟。梁栋正在接上级的电话,汇报这件案子已经有了眉目。
半晌,他才撂下电话,蹙眉道:“胡德茂的话,不可信。”
他说自己不知道三指杀了人,才答应帮他。但三指已经死了,死无对证,谁又能确定胡德茂没有为了钱包庇其罪行。到后来二人之间产生分歧,以至于挥刀相向。
虽然三指被杀当晚胡德茂没有不在场证明,但警方同样也没有明确的证据,可以说案情僵在了这里。
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杀了王乃安的凶手是三指,展顺子算是洗脱了嫌疑。
众人折腾了一天,此时已到下班时分。市局刑侦队的同事加了一宿班都有些疲倦,趁着案子还没新的进展,梁栋让众人回去养精蓄锐。
程实跟在陈海峰后面,二人走到市局大门口,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干得不错,小程你再查查那些相似的案件没有结案的,咱们可以提供一些线索。”
“放心吧陈大哥,明天一上班我就弄。”程实受到表扬,老实孩子不免有些兴奋。
正说着,陈海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,妆容妩媚,穿着职业装的女性走进市局大院。她的存在简直和四周格格不入,让人想不注意都难。
女人和陈海峰视线相撞,继而踩着高跟鞋款款走来:“请问,刑侦队怎么走?”
陈海峰怔了一下道:“我就是刑警,您是要报案还是?”
女人从手拎的公文包里掏出证件,露出职业化的笑容道:“我叫顾倾颜,是被你们逮捕的胡德茂先生的律师,我要求见我的当事人。”
7
监控室内,梁栋阴沉着脸色,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。胡德茂从被带回来到现在,根本没跟外界联络过,这位女律师的效率也未免太迅速了些。
“如果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就好了。”艾笙叹了口气,碍于法规警方无权监听律师与当事人的谈话。
陈海峰紧盯着监控画面,这位顾小姐背对摄像头,坐在了警方审讯的位置上。而胡德茂从她进去后,就用手撑着额头,挡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。
警方想看出些什么,实在有些困难。
“老胡,你实在太不理智了。”顾倾颜端坐在椅子上,气势逼人,边假装整理着手中的文件,边面无表情道,“自己什么身份,也敢去杀人?”
“我……我也很后悔,一时冲动,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。”胡德茂对顾倾颜的态度有些奇怪,明明对方小了十多岁,自己才是客户,却回答得小心翼翼。
审讯室内仿佛空气都凝固了,汗水顺着胡德茂的太阳穴流下来,他喉结滑动,身子微微前倾道:“是大老板让你来救我出去的吗?”
顾倾颜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,目光露出一闪而过的怜悯:“你已经暴露了,警方早晚会顺藤摸瓜,查到老爷子的。”
胡德茂闻言一愣,鼻翼扇动,激动道:“你什么意思?这些年,我好歹鞍前马后做了那么多!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啊!”
顾倾颜沉默半晌,倏然道:“你母亲马上就要过七十大寿了吧。还有嫂子,早些年跟着你吃了不少苦,两个孩子都没保住。老胡,你忍心连累她们吗?”
“我……”
胡德茂双手垂下,瘫坐在椅子上,目光发直。大老板这是在用家人威胁,只有让他放心了,自己的家人才能平安。
果然,与虎为谋,早晚要落得这个下场。
该传达的意思传达到了,顾倾颜有些不忍再看胡德茂的脸色,起身走出去。
陈海峰靠在门口刷手机,见顾倾颜出来头也不抬道:“想不到顾律师还挺会打官司,网上都有你的事迹。这次来,怕不是想把胡德茂保释出去?”
顾倾颜有些好奇地打量陈海峰,从小到大她对自己样貌都很有信心。但这个男人何止是不为所动,甚至连一个欣赏的眼神都没有。
她深吸口气,保持着笑容道:“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,客户说他还不想走,那我只好先告辞了。”
胡德茂竟然不想走!这真是大大出乎了警方的意料。
更诡异的是,自从顾倾颜离开后,姓胡的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。不言不语,不吃不喝,直愣愣地盯着地面发呆。
就在众人怀疑顾倾颜是不是施了什么魔法时,胡德茂突然发疯般大笑起来。此时已是凌晨时分,把值班的警员吓了一跳,赶紧通知梁栋等人。
胡德茂青筋暴起,朝着监控摄像头大喊大叫道:“我认了!是我!是我杀了三指!”
片刻后,梁栋和陈海峰坐在胡德茂对面,后者面色潮红,显然还在激动中。
“你承认三指是你杀的?”陈海峰面色严肃,这人的行为实在不符合常理。
不是没有犯人自首的情况,但目前警方并没有掌握证据,对于胡德茂来说,他是占据上风的。人还抱有希望,心存侥幸的时候,怎么突然就承认了呢?这可是杀人罪,不是小偷小摸闹着玩的。
“是不是顾倾颜跟你说了什么?”梁栋眯起眼,这位律师走后,一切就都不对劲了。
胡德茂嗤笑一声,扯了扯嘴角道:“跟她没关系,这件事,要从二十年前说起……”
8
二十年前,胡德茂还不是什么小老板,更没有经营什么古玩行。他身份低微,不过是个靠着手艺活讨口饭吃,技术低劣的造假骗子。
胡德茂伪造的假文物被买主识破,可巧这人还是个社会老大哥,纠集了一群小混混追着胡德茂砍。
胡德茂眯起眼,像是在回忆过去的片段:“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,怎么也得被砍下一只手来,却被一位好心的大哥救了。”
这人比胡德茂大了几岁,把他救下来后索性好人做到底,领回家给了顿饱饭。
“你们可能想不到,那顿饭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。”胡德茂吁了口气,手掌不自觉地攥紧又放松,勾了勾嘴角道,“这个人后来真成了我大哥,也是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胡德茂在大哥的资助下,做起了小买卖,生活还算过得去。没过一年,嫂子就怀孕了,生下了个大胖小子。正是阖家欢乐的时候,大哥被两个朋友撺掇着,下了一个古墓。
“等会儿,你这位大哥是盗墓贼?”梁栋打断胡德茂,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想。
胡德茂点头道:“对,他叫展启程。那两个朋友,一个叫王乃安,一个叫金鹏。”
展启程跟王乃安是发小,金鹏是被后者找来临时入伙的。三人都是吃死人饭的,只不过展启程在道上的名气更大些。
那时候孩子刚生下来不久,展启程本来不想去。但王乃安一再强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墓,干完这一票孩子娶媳妇的钱都有了,随时可以金盆洗手。
“我大哥这一去,就再也没回来。姓王的说,他们在墓里遇到了机关。金鹏那三根手指,就是在那个墓里没的。”胡德茂道。
都说孤儿寡母是非多,加上展启程的媳妇也死心了,竟一声不吭地带着儿子离开了海东市。这一走,就再也没了音讯。
胡德茂跟王乃安、三指只见过寥寥几次面,展启程死后更是再无交集。他做梦也没想到,二十年后会再次见到三指。
胡德茂结束了他的回忆,舔了下干涩的嘴唇,继续道:“四天前,他找上门做生意。三指没认出我,这些年大家变化都很大,我也是看手才认出来的。”
就像之前所说,三指跟胡德茂说墓里死人了,但还没有传出去。想把明器的价格抬高,就得惊动警方,最好还要见报。他确定自己没在现场留下证据,再一跑路这事儿就变成悬案了。
胡德茂也不是当年的愣头青了,老油条一眼就看出来三指在撒谎。人就是他杀的,但胡德茂没想到的是,死的人是王乃安。
“等我知道后,就约了他见面。”
三指原本的打算,是交易完就坐火车跑路。当胡德茂与他对峙,质问他怎么杀朋友的时候,后者才恍然想起来有胡德茂这个多年前的故人。
只是他当年临时入伙,不太清楚胡德茂与展启程之间关系有多亲密,情急之下说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。
原来当年展启程的死不是意外,是王乃安见财起意想把墓室里的明器全部带走。而展启程死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,摸棺不得超过三件,二人之间发生争执,王乃安大概是疯了心就把多年好友给杀了。
二十年后,三指再次回到海东市盗墓,自然想到了王乃安。后者大概是良心发现,早已金盆洗手,且对当年的举动悔恨万分。
“警官,你们猜怎么着?王乃安杀了我大哥,竟然还有脸收他儿子做徒弟。”胡德茂眼神阴冷,咬牙切齿道。
陈海峰之前听到“展”这个姓的时候,心里就咯噔一下,现在听胡德茂说出来,心道这事儿还真跟拍电影似的。
三指告诉胡德茂,乍闻展顺子这名儿时,他也觉得十分震惊。当年展启程儿子的百日酒,三指是喝过的,因此他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就觉得事情还有转机。
王乃安不肯下墓,三指就用当年展启程死亡的真相逼他。说来也是神奇,展顺子在仇人的店里当了两年学徒,竟然什么都不知道。
如果他知道自己父亲就是被王乃安所杀,恐怕十分后悔母亲死后,投靠这个叔辈的决定。
王乃安大概是真的后悔了,对展顺子十分呵护。他屈服于三指的逼迫,同意最后下一次墓。但他不知道的是,三指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。
夜色逼人,停车场空荡寂寥。三指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王乃安不是好鸟,自己杀他是为民除害时,胡德茂心里已经惊涛骇浪。他的大哥,恩人,竟然冤死这么多年。
这人的话,胡德茂是不相信的。他有备而来,用刀捅伤了三指,逼他说出真相。当年杀展启程,是不是也有他一份。
“他承认了,所以我勒死了他。”胡德茂最后说道,“这个仇,我不能不报。但是我很后悔,就这么草率地把人杀了。”
9
胡德茂果真招了,前前后后讲了一个多小时,包括他杀三指的过程,以及凶器被丢到了哪。
陈海峰在笔录上写下日期和时间,微微蹙眉。说实话,这感觉并不好。就好像你玩一个通关游戏,还没怎么打呢,来了个NPC,大BOSS就自己把自己炸死了。
少了点儿成就感,更觉得不真实。不是自己查出来的,总抱着点儿怀疑的情绪。
“警官,能不能让我跟展顺子单独见一面。”胡德茂自首完,情绪倒平稳了些,恳求道,“那孩子不能认贼作父啊,我得让他看清楚王乃安是什么人。”
这要求不过分,展顺子也算是被害人的家属,有权知道当年的真相。
梁栋和陈海峰走出审讯室,展顺子虽然解除了嫌疑,但还没离开市局。一个电话的工夫,人就被带到了。
陈海峰把事情原委大致讲了一遍,嘱咐道:“你放心,我们在监控另一头盯着,有问题就会冲进去。”
展顺子还处于震惊中,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,目光发直地推开门走进去。
“顺子……”胡德茂瞪大眼,像是想从椅子上站起来,却被手铐拽回去,半晌叹了口气,眼眶微红道,“你都长这么大了,真好……真好啊……”
展顺子并不认识胡德茂,一切都是从警方嘴里听来的。他咬了咬牙,戒备地看着面前的中年人:“我爸……真是王乃安杀的?”
“唉,你小子怎么就认了个畜生当师父。”胡德茂闭上眼,吁口气道,“不过你放心,我已经把他们都杀了。大哥这仇,算是报了。”
对于父亲,展顺子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,母亲过世后就更加淡薄。王乃安反而是他孤身一人来海东市投靠的,实打实对他好的长辈。
一夕之间,竟然全都变了。
胡德茂观察着展顺子的脸色,心里有股火气,皱眉道:“姓王的可是害得你母亲孤身这些年,害得你没有父亲的人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一时间接受不了……”展顺子吸了吸鼻子,迫使自己正视胡德茂,“总之,谢谢您告诉我这些。还有为我父亲做的……我能抱抱您吗?”
他绕着桌子走过去,张开双手,俯身抱住了胡德茂。
继而轻轻叹了口气,低声道:“不管是三指还是您,都比我快了一步。”
警方错了,胡德茂错了,所有人都错了,展顺子并不是糊里糊涂认贼作父的人。一开始他确实是投奔王乃安来了,但纸终归包不住火,真相也早晚会大白。
三指和王乃安的密谈,被展顺子偷听了去。他计划着怎么报仇,却发现不用自己动手,三指就帮他做了,自己只需要在警方面前装傻充愣。
原本想等风平浪静后再朝三指下手,又蹦出来一个胡德茂,简直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。
“其实我知道的,他们都该死。”展顺子背对着摄像头,牵动嘴角,眼神里不再是茫然和慌张,像是突然被什么点亮了一样,冷漠又疯狂。
胡德茂怔了几秒,待展顺子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,才倏然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,好好好……”
胡德茂大笑起来,笑的眼泪鼻涕都混合着淌下来。下一刻他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,剧烈咳嗽起来,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。
守在门外的程实冲进去,听了听胡德茂的心跳后,立刻解开手铐准备把他放平做人工呼吸。
变故骤然发生,胡德茂睁开眼扭住程实的手腕,把人往远处推去。与此同时,他摸到了程实别在腰间的手枪。
赶到门口的陈海峰注意到这个细节,惊呼道:“小心!”
众人都以为胡德茂疯了,要持枪挟持人质。却不想他调转枪口,对准自己的太阳穴。
砰!
血飞溅在墙上,尸体轰然倒下,胡德茂自杀了。
10
胡德茂的死影响非常大,罪犯在市局开枪自尽,这是海东市的头一遭。上面对程实进行了停职处理,连带着梁栋、陈海峰都受了影响。
艾笙帮程实把东西收拾好,叹了口气道:“不怪你,真的,谁能想到他好好的就自杀了呢。”
“小艾姐,是我的疏忽,不应该解开手铐。”程实垂头丧气地抱起纸箱,看了眼梁栋的办公室,闷声道,“帮我跟陈大哥说声抱歉,是我连累他了。”
办公室内,陈海峰面色严肃地站在窗前,面色有些憔悴,摸着下巴上的青胡茬道:“我总觉得胡德茂的死没有那么简单,那位律师走后他就不太正常。”
姓胡的被抓进来后,家人都没见,就算要自杀也死得太仓促了吧。总之这件事里里外外,都透露着古怪。
“你去查,动用一切资源,我睁只眼闭只眼。”梁栋端起热茶,吸溜了一口,蹙眉道,“如果有人动手脚,决不姑息。”
得到上级支持后,陈海峰查到了顾倾颜的侓师事务所。很不起眼的一座小楼,地段也不算太好。
正巧顾倾颜踩着高跟鞋从门口走出来,陈海峰立刻上前,挡住她的去路道:“顾小姐,还记得我吗?”
“警官。”顾倾颜似乎并不为陈海峰的到来感到吃惊,甚至客气地笑了笑,“你是为了胡德茂来找我的吗?”
陈海峰眯起眼,蹙眉道:“胡德茂没有主动找律师,他的家人也没有,那么顾小姐是代表谁来的呢?”
“我当然是代表当事人了。”顾倾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,摇头道,“我们律师自然有渠道,这点我不方便透露。但如果警官怀疑我的话,大可随便调查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顾倾颜眨了眨眼,故意把手抚在胸前玩弄着扣子,轻声道,“希望下一次你来找我,是为了别的事。”
这么赤裸裸的暗示,陈海峰自然明白。他面无表情地扯动嘴角,挥了挥手道:“那打扰了顾小姐,我会自己去调查的。”
顾倾颜站在楼下,一直目送着陈海峰走远,好半晌她才收回目光,腰肢款款地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。
“警察跟你说了什么?”车上人问道。
顾倾颜撩了撩头发,从包里摸出一支烟点上:“还不是胡德茂自杀的事,被我敷衍过去了。”
那人“嗯”了一声,指尖一下下敲击着皮椅,沉声道:“最近都低调些,老胡的生意有人接手了。”
顾倾颜吐出一口烟雾,这个城市啊,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悲剧,死一个两个人根本翻不起浪花。胡德茂是个傻子,明明可以偷偷解决的事,非要一命换一命。
可话说回来,谁又没个犯傻的时候呢。要怪,只怪他明明是个反派,却偏要玩什么情深义重。
毕竟活在海东市,一不小心,可是会送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