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侦夜话Ⅱ:蛇吞象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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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

梁栋挑眉,话里有话道:“怎么说也是你老子留下的,不留两件睹物思人?”

柴文彬皱了皱眉,他是嫩了些,但不傻,咬牙道:“你们是不是怀疑家父的死跟我有关?别开玩笑了!我是恨他逼死了我妈,但也不会把自己赔进去,更没指着卖这堆不干净的东西换钱。”

陈海峰转动手中的笔,图钱,柴文彬倒是真不像。根据刘铭的交代,柴文彬急于脱手文物,差不多可以说是贱卖了。否则以刘铭的谨慎,也不能一收到消息就巴巴地从邻市赶过来。

至于其他的,陈海峰挑眉道:“和你弟弟相比,他似乎更讨你父亲喜欢。当时车上的人除了你父亲外还有柴云翔,如果这两个人都死了,柴家的企业就是你的了,包括那已经给出去的百分之十的股份。”

柴文彬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,他鼻翼扇动,额头青筋暴起,终于失态地一拳砸在桌子上,怒道:“不是我干的!如果你们非要诬陷我,最好拿出证据!”

柴文彬愤怒,是因为他发现这件事自己解释不清,因为最终得益的人是他。但警方又确实缺少证据,宋夏天被杀的当晚,柴文彬在公司加班到凌晨。这一点不管是他的秘书还是监控,都可以作证。

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,艾笙快步走进来,靠近陈、梁二人耳边低语了几句。梁栋瞳孔微缩,继而瞥了眼柴文彬,状似不经意道:“可以啊小子,你父亲的遗物里有个清朝玉枕,这么贵重的文物你也敢卖?”

柴文彬怔了一下,犹疑道:“那不就是个普通的古董吗?”

陈海峰面无表情地盯着柴文彬,直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,才朝梁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。三人从审讯室出来,陈海峰点燃一支烟,深吸了口气。

方才艾笙告诉他们,专家在清点柴志和收藏的文物里有哪些是违禁品时,发现玉枕是赝品,镶嵌的金边儿是在掩盖修补的裂缝,且手法相当精湛巧妙。

按理说,这种赝品一旦损坏完全没有修复的必要,专家带着好奇心把玉枕拆开,发现里面竟然藏了一包白色的粉末。

“我刚才故意试探姓柴的,看上去他似乎并不知情。”梁栋皱着眉,分析道,“而且如果他早知道玉枕里面藏有毒品,绝不可能卖给刘铭。”

本来是件凶杀案,此时涉及毒品就没有那么简单了,必须通知禁毒局的同志。

艾笙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,蹙眉道:“还有一件事,我们查到柴志和车祸前从地下拍卖行买回来的,不止一件玉枕,还有块价值八百万的双蛟玉佩。”

只不过玉佩是私下交易,并没有放到台面上竞拍,似乎是柴志和动用了关系直接按在手里的。

陈海峰闻言心中一动,这就有问题了。柴云翔跟他父亲一道参加了拍卖会,怎么没提到这件文物?当时自己问他车内还有没有其他贵重东西,柴云翔竟然撒了谎。

且警方把死者遗物交给柴文彬时,也没有记录这件东西。警方是肯定不会搞错的,就算玉佩在车祸中碎了,起码会留下个盒子,如此贵重的东西不可能查无此物。

如此从大小上看,何新当时从柴家父子车内拿走的,很可能就是这件双蛟玉佩。

再说这玉佩,来历可不简单。警方请专业人士看过后,发现这件文物原本属于A市博物馆。半年前在运输时,因工作人员失职丢失了,此案至今没破,东西也没有追回来。

艾笙从手机里调出文物的资料,二人围上去。

“双蛟玉佩?”梁栋蹙眉道。

名字倒是挺形象,玉佩圆润光泽,通体洁白。两条似龙非龙的生物盘卧在两侧,形成一个半圆,雕刻得栩栩如生。即便是外行看,也觉得价值不菲。

这件文物是属于国家的,没想到几经辗转,到了柴志和手中。没等姓柴的把东西焐热,又被何新拿了去,还牵扯出几条人命。

“这件玉佩如果流落到国外,至少值这个数。”艾笙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,瞪大眼睛道,“是千万!”

众人咋舌,两千万对于他们来说,简直是个天文数字。可如此说来,警方之前的推论又站不住脚了。

柴家企业市值上亿,如果车祸是柴文彬一手导演的,那他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,这时候更应该低调才是。

玉佩虽然值钱,但过不了海关,按照柴文彬低价处理那些文物的行事,更不可能偷渡。如果说追杀何新是为了灭口,但杀一个毫不知情的宋夏天引起警方注意,就有些说不过去了。

且宋、何的家被翻得乱七八糟,又没丢失贵重物品,怎么看凶手都像是在找东西。柴文彬放着藏了毒的玉枕不管,大批文物低价出手,却执着于一个玉佩,实在让人想不通。

9

“如果凶手不是他,难道是柴云翔吗?”艾笙想得头痛,只觉得这案子扑朔迷离,咬着嘴唇道,“关于双蛟玉佩的存在,他确实向警方隐瞒了。”

梁栋闻言摇了摇头,先不提柴云翔自己就坐在车上险些丧命,就算柴志和死了也是哥哥优先继承,他一分都捞不到,柴云翔完全没有杀人动机。

“先不管柴家兄弟,即便凶手在二人之中,在警方控制下也没法继续作案了。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,何新可就危险了。”梁栋道。

因此当务之急,是找到何新,他肯定知道不少内幕。

“双蛟玉佩在何新那儿,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。”陈海峰摸了摸下巴,若有所思道,“杀死宋夏天的凶手还在追杀何新,后者想跑路就要尽快把玉佩出手变现,才能远走高飞。”

“我觉得,那个文物贩子大刘,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。”梁栋道。

刘铭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,如果他肯配合警方把何新引出来,倒值得一试。至于怎么操作,就需要柴文彬戴罪立功了。只要姓柴的大张旗鼓清理他父亲的遗物,消息传出去,何新便不会怀疑刘铭为什么突然来海东市了。

翌日,技术部门通过全市的监控系统,终于查到了何新的踪迹。原来艾笙参加同学聚会,也就是宋夏天被杀的当晚,何新曾跟踪过宋夏天。

原本警方是在附近的路口监控中看到了何新,按照他的行踪,顺藤摸瓜追踪到KTV。唱歌的人多会喝酒,KTV的老板怕客人喝多了闹事,在旁边的小巷子口也装了监控摄像头。

宋夏天前脚进了小巷,后脚何新就跟了进去,并且在中途把人捂着嘴拖进了胡同的岔路。之后的事由于角度问题监控没有拍到,二人大概是从别的方向离开了,也没有再次出现。

“难道杀死宋夏天的人,是何新?”艾笙眉头紧蹙,震惊道。

警方不是没有怀疑过何新,但何新身份低微,跟柴家完全是两个世界,搭上好友一条命,杀了柴志和对他又有什么好处?

就算贪图那块玉佩,没有人告诉他,何新又怎么能清楚地知道柴志和拍了什么,何时回海东市。毕竟从替庄彦买保险的行为来看,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。

因此警方怀疑何新是受人指使,而他在得知双蛟玉佩的价值后,动了歪心思,这才遭人追杀,连累了宋夏天。

现在看来,或许宋夏天在产生怀疑后找过何新,何新怕她把事儿捅出去闹大才杀人灭口。故意翻乱宋夏天的家,也是为了嫁祸给贩毒组织。

两种推断,都存在可能性。警方缺少证据,一时间也不好下定论。

幸好当天下午就传来了好消息,何新果然上钩了。不知道他从哪搞到了刘铭的联系方式,约他出来见面。而刘铭从始至终都在警方的监控和授意下,约定了见面。

晚上八点,刑侦队的警员便装出动,提前在市区的大型购物中心布下埋伏。地点是何新定的,这小子倒是警惕得很,知道自己被人追杀,故意选了购物中心的咖啡厅。一来人多凶手不好下手,二来他也可以趁乱逃跑。

“刘铭身上的监听器没问题吧?”梁栋坐在对面的火锅店中,涮锅冒着白烟,羊肉在汤里翻滚飘出香气,他却没心情吃。

陈海峰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筷子,偶尔装装样子吃两口,绷紧神经道:“没问题,咱们的人也都到位了,小艾守着商场出口。”

二人紧盯对面靠窗而坐的刘铭,半小时后,一个戴着鸭舌帽疑似何新的男人出现在视野中,紧跟着便进了咖啡店。

“你就是大刘?”

刘铭正等得忐忑不安,闻声抬起头,只见一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坐到他对面。刘铭克制住往对面火锅店看的想法,打起精神道:“你是何新?”

帽檐下是张消瘦到有些嘬腮的脸,何新大概是因为吸毒的缘故,看上去极其不健康。脸色也有些阴郁,谨慎地打量刘铭。

“听说你从柴家收了不少货?”何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拿起刘铭面前没怎么动过的咖啡喝了一口道,“我手里的可是好东西,你还吃得下吗?”

刘铭知道何新的意思是问他还有没有钱,眼神一转道:“我就是吃这一行的,就算手头没有那么多,也能帮你介绍个好买家。至于这介绍费……”

刘铭伸出两根手指头,眯起眼道:“咱们事先说好,你得分我两成。”

何新点了点头,他确实急于出手,别说两成,只要刘铭能赶紧帮他卖出去,三成也得认。

“那玉佩呢?你带来了没?”刘铭问道。

何新听到这话,倏然脸色一变,惊疑不定地打量刘铭。下午通话的时候,自己只说了有东西要出手且价值不菲,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东西,这人怎么知道是玉佩的?

刘铭一瞅何新的脸色,就知道自己说错话露馅儿了。他干咳两声,眼神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对面儿瞥。

何新站起身,脸色恢复了正常,低声道: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
火锅店内,陈海峰和梁栋对视一眼,后者黑着脸道:“暴露了,何新可能要跑。”

10

“我去跟着他。”陈海峰立刻站起身走出去。

购物中心占地面积广,店铺多人流量大,何新出了咖啡店快步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。陈海峰跟在他身后,两人保持了几米远的距离。

路过一间餐厅时,里面走出来几名年轻男女,正巧把何新和陈海峰隔开。何新回头看了一眼,旁边的电梯门正好要闭合,他突然改变方向钻进了电梯里。

等陈海峰扒开几人赶上去已经来不及了,立刻捂住耳麦道:“何新进电梯了。”

警方以为何新会坐到一层,后者却耍了个机灵,从二层下来后闪身进了隔壁的电梯,直接下了负一停车场。

守在监控室的警员立刻把何新的动向报告给众人,陈海峰此时已经到了一层大厅,闻讯暗自咬牙,等不及下趟电梯直接拉开防火门跑向楼梯间。

此时正是逛街的高峰时期,地下停车场里不乏刚到或者准备回家的顾客。何新瞄准一辆准备倒库的汽车,走过去敲了敲玻璃。司机纳闷地放下窗户,还没开口就被何新迎面揍了一拳从驾驶室拖出来。

司机骂骂咧咧地直起身,没等他还手何新已经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。陈海峰赶到时刚巧看到这一幕。他立刻往反方向跑去,企图在地库的出口拦住何新。

轿车绕了半个圈子开到出口,何新看到持枪堵在前面的陈海峰,一咬牙打转方向盘和陈海峰擦肩而过,驶向停车场的下一层。

“何新去负二了,守住各个出口。”陈海峰边向梁栋汇报,边持枪往下跑去。

另一边,何新开下负二层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角落,立刻弃车逃跑。他原本怀疑自己被组织的人跟踪了,没想到是持枪的便衣警察。刘铭竟然是警方的人,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
转过一个拐角楼梯间就在眼前,但是何新犹豫了,万一上面也有警察守着,他不是自投罗网吗?眼下这个处境,真是进退两难。

突然,何新感觉自己的后腰一麻,紧接着就是一阵锥心的疼痛。他转过身,惊恐地瞪大眼睛,一名穿着帽衫同样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背后,朝他露出阴恻恻的笑:“别怪我,谁让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。”

“是他……派你来的……”何新绝望地倒在地上,还没逃离警方的追捕就撞上了枪口,到底还是被追杀他的人找到了。

陈海峰赶来时,正巧看到何新被捅伤的一幕,举枪道:“不许动!”

那人本想再补上两刀,陈海峰一声大喝让他动作顿住,继而脚下发力飞快地窜到了一辆车后,坐到驾驶室一踩油门冲了出去。

陈海峰瞥见倒在血泊中脸色青白的何新,不得已放弃追上去的想法,蹲下身用手死死堵住他的伤口。这家伙知道不少事,可千万不能死在这里。

“海峰!”艾笙从远处跑来,见陈海峰的衣服上沾了血,脸色一变紧张道,“哪里受伤了?严不严重?”

“不是我,何新受伤了,必须立刻送往医院。”陈海峰单手捂住耳麦,急声道,“各单位注意,拦截一辆白色轿车,驾驶员为男性,持有凶器。”

刺伤何新的凶手很狡猾,警方在地库出口处等了大半天,也没有看到凶犯的车离开。等监控室的人调出录像,才发现凶手中途弃车和其他顾客一起乘坐滚梯上了一层。由于警方不清楚他的长相,结果让人浑水摸鱼逃跑了。

梁栋黑着脸,让人把何新抬上救护车。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个凶手,这原本该是一次完美的逮捕行动。即便刘铭那儿出了些小纰漏,何新也难逃警方的天罗地网。

临近午夜,抢救室的门被推开。

何新是肾脏大出血,幸好送医及时,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捡回条命。此外双蛟玉佩不在他身上,想必是被藏了起来。

只是柴家两兄弟都在警方的控制下,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,刺伤何新的人是谁,一时让警方摸不清头绪。

11

“梁队!何新醒了!”门外匆忙跑进来一名警员,正是负责看守何新的其中一人。

梁栋心中一喜,醒得太是时候了。虽然他知道的东西不一定很多,但起码能给这件案子和文物的下落提供线索。

何新躺在病床上,身上插着管子,旁边挂着吊瓶,看上去还很虚弱。但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,也能缓慢地交流。梁栋生怕再出什么岔子,索性直接在病房里审讯。

“何新,你清不清楚是谁要杀你?”梁栋留了个心眼,绝口不提柴家兄弟被控制的事,只吓唬他道,“你得罪的人来头不小吧?如果继续藏着掖着,警方也不一定能保全了你。”

这话算是戳了心窝子,何新被捅了一刀正后怕不已,反正也落到警察手里了,还不如招供来得痛快。他动了动身子,疼得倒吸一口冷气,龇牙咧嘴道:“是柴云翔找来的人。”

“柴云翔为什么要杀你?是不是跟双蛟玉佩有关?”陈海峰蹙眉,除此之外,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杀人动机。

何新动了动嘴唇,颓然道:“没错……”

接下来何新的话,让二人大吃一惊。原本警方怀疑的柴文彬,竟然跟此事毫无关系,而二儿子柴云翔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

关于这些来路有问题的文物,柴志和跟柴文彬父子间一直存在意见分歧。后者不想碰违法的事,也反对父亲沾染。

柴云翔则不然,因此最先知道父亲有意得到双蛟玉佩的人是他。正巧柴云翔赌钱欠了一屁股债,又不敢跟他老子说,就打起小算盘想了个馊主意。

何新跟柴云翔是在赌场里认识的,后者赢了钱得意时出手也算阔绰。二人臭味相投,一来二去就混熟了。

半个月前,柴云翔突然找上何新,说有笔赚钱的买卖一起干。何新原本以为这富二代想到了什么挣钱的路子,却没想到他是打算抢劫自己老子。

二人合谋,准备在柴志和回海东市的路上,制造一起车祸抢劫案。柴云翔早先就知道双蛟玉佩来路不正,因此他爸就算吃了哑巴亏也不敢报警。

何新咽了口吐沫,神色复杂道:“柴云翔说那块儿玉佩最少能卖个一千万,事成之后他六我四,不愁还不清赌债。”

“柴云翔可不是让你撞死他们吧?”陈海峰冷哼一声道。

何新呼吸急促,双腿因紧张不由自主地抖起来。他得知玉佩的价值后起了贪念,如果柴家父子都死了,那一千万不就都是自己的了!

正巧不久前庄彦找他喝酒诉苦,母亲生病家里却没钱医治。何新了解这个发小是真的孝顺,便问他做不做送命的买卖。没想到庄彦竟然一口答应下来,且丝毫没有怨言。

事发当天,何新偷偷跟在柴家父子和庄彦车后,撞车后他才摸到柴家的车旁,拿走了双蛟玉佩。只是何新千算万算,没想到柴云翔死里逃生,又被抢救了回来。

“第二天我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,家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。”何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五官纠结在一起,啧声道,“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,柴云翔居然找人杀我报仇。”

“你是说柴云翔花钱雇人杀你?”梁栋问道。

“当然,除了玉佩这件事,我又没得罪谁。”何新不知想起了什么,打了个冷战道,“跟踪者就是在地下停车场捅我的人,他说我拿了不该拿的东西。”

陈海峰冷声道:“那宋夏天的死又是怎么回事?”

何新咬牙道:“都怪这个女人好奇心太重。”

庄彦是卖命救母,关键这笔钱要给得毫无破绽,不能让他母亲起疑,何新才想到了买保险这招。可不曾想还是引起了庄彦女朋友,宋夏天的怀疑。

那会儿他正四处躲藏,只偷摸去了一次庄彦的墓地,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宋夏天。二人通过庄彦认识,宋夏天在找上艾笙前,也把自己的疑惑告诉给何新。只是后者不敢告知实情,只敷衍地安慰了两句就匆忙离开了。

现在想来,柴云翔的人当时应该也躲在暗处,看到了他和宋夏天在墓前交谈。加上庄彦的关系,以为何新把玉佩藏在她家才会去搜。

梁栋挑眉道:“你的意思是,杀宋夏天的是柴云翔的人?”

陈海峰眯了眯眼,居高临下地盯着何新道:“我们手里可有一份监控,四天前的晚上,你在KTV后巷里袭击了宋夏天。”

“我……我真的没有杀她啊!”何新慌忙摆手,一时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。

根据他的交代,当晚何新并不知道宋夏天已经把车祸的疑点告诉了当刑警的艾笙。他跟踪宋夏天,只是为了威胁她闭上嘴,不要掺合进来把事情闹大。

“我警告完,就放她离开了。”何新生怕警方不相信自己,一再强调道,“我真的没杀过人!对了……放走宋夏天后我去附近的澡堂子搓澡了,你们可以去调查监控!”

“你说自己没杀过人,但庄彦和宋夏天,说穿了是因为你才送命的。”梁栋冷笑一声,继续问道,“老实交代,双蛟玉佩现在在哪儿?”

何新闻言泄了气,他差点儿把自己折腾进去,不就是为了这块玉佩,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落在警察手里。

12

梁栋从病房走出来,摇头道:“这家伙也是胆大,玉佩居然被他藏在小区的快递柜里了。”

“已经让人去核实了。”陈海峰瞥了眼短信消息,此时柴云翔已经被押到了市局,正在审讯室里煎熬地等待着。

“海峰,你相信何新说的吗?”梁栋眯了眯眼,背着手来回踱步。柴云翔或许有些问题,但以他多年办案经验,这人真不像是敢买凶杀人的。

陈海峰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,万事没有绝对,人的脸皮下往往隐藏着阴暗的内心。仅凭何新的一面之词当然不行,等审过柴云翔才能下定论。

二人赶回市局,听说柴二少从床上被拎起来时还装模作样地哼唧,一听说何新落网立刻就老实了。

“陈警官,你们为什么要抓我?我可是受害者啊!”柴云翔见到熟人,顿时激动地手舞足蹈。

“为什么抓你,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?”陈海峰心下微动,故意绷着脸冷笑一声道,“何新可是什么都招了,你是想自己说,还是让我们给你定罪?”

何新指定说不出好话,没准儿还会黑白颠倒。他噎了一下,哆嗦着嘴唇道:“我……我说……”

根据柴云翔的交代,他确实指使过何新制造车祸,抢劫双蛟玉佩。只是没想到何新见利忘义,心狠手辣,竟打算连他一起撞死。

而陈海峰和艾笙上门时,柴云翔之所以没和盘托出,也是怕自己沾上个教唆未遂的罪名。再者说他们父子俩买来的玉佩也来路不正,更加不敢让警察知道了。

梁栋“啪”地拍响桌面,一瞬不瞬地盯着柴云翔道:“所以你怀恨在心,想把何新偷走的玉佩拿回来,便雇人去杀他和宋夏天?”

柴云翔浑身一个哆嗦,被梁栋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到了,怔忪了几秒后倏然炸毛道:“我是想找人教训他,这家伙害我差点没命,昏了三天才醒,但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吗。还有你们说那个什么宋夏天,我根本不认识!何新这个混蛋还有脸诬陷我!”

柴云翔的愤怒不像是装出来的,他拒不承认自己雇人杀何新,更一口咬定是后者诬赖。陈海峰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,把柴云翔的话反复咀嚼,蹙眉道:“你是说,你昏迷了三天才清醒?”

梁栋也反应过来,何新说自己在车祸后的第二天就被跟踪了,柴云翔都没醒的话又怎么会去雇凶手?病情医院是有记录的,后者不会蠢到连这个都撒谎,那么何新的指控就不成立了。

案子调查到这里,警方陷入了僵局。何新控诉幕后指使是柴云翔,而柴云翔则记恨何新落网后撒谎也要把自己拖下水。

梁栋召集队员开会,众人坐在会议室内,陈海峰把面前的线索板擦干净,挥笔写出几行字道:“柴云翔和何新已经承认的,俩人共同犯罪的事件全部围绕车祸案,包括教唆庄彦,导演车祸,盗窃玉佩。”

而二人互相指控,有分歧的地方。何新认为宋夏天死亡,自己被跟踪,停车场遇刺等,全部是柴云翔雇凶手干的,目的就是拿回玉佩并报仇。但是柴云翔被抓进审讯室后,否认自己做过以上这些事。

何新口口声声说,车祸后的第二天就被人盯上了,跟踪他的和在停车场捅伤他的是同一个人。但姓柴的第三天才醒过来,他不可能未卜先知,知道何新会背叛自己,提前雇好凶手。

梁栋转动手中的笔,把柴云翔的名字划去:“综上所述,柴家的二儿子跟凶手不存在任何关系。”

如果幕后指使不是柴云翔,那么凶手会不会是何新呢?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。

艾笙摇了摇头,凝神道:“但是宋夏天被杀时,何新确实如他所说,在澡堂搓澡,这一点监控可以作证。”

这两个人都不是凶手,柴文彬也被排除了。虽然车祸案最终得益的人是他,但柴文彬完全没有杀宋何二人的理由,且宋夏天被杀时他也有不在场证明。

“难道是鬼干的吗?”梁栋眯起眼,自言自语道。

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来梁队有些生气了,众人心知他气的是自己,抓不到凶手就是警方无能,而他这个领头人更是自责不已。

陈海峰摸摸下巴,沉思片刻道:“何新被捅时,凶手曾说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。那么归根结底,何新不是因为得罪了谁,也不是因为知道了什么秘密,而是因为某样东西。”

何新拿了什么?还不就是双蛟玉佩!那车上除了玉佩外,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。

“不对!”梁栋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,双目睁圆,语气急促道,“我们忽略了一件文物,玉枕!”

13

还有玉枕内暗藏的毒品!

刑侦队把此事转交给禁毒局,后者去查过地下拍卖行,除了玉枕外,再没有藏毒的文物。连拍卖行的负责人都搞不清这件东西的来路,只是偶然间收购到又摆出来交易。

柴志和是个生意人,撑死了非法买卖文物,况且警方已经把柴家查了个底掉,涉毒是绝对不存在的。那么玉枕很可能是他阴差阳错拍回来的,属于别人的东西。

有没有可能,凶手和车祸案无关,杀人只是为了拿回藏毒的玉枕?

“我倒是想起一件事。”陈海峰挑眉,恍然道,“双蛟玉佩是柴志和跟拍卖行私下交易的,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,他车内只有玉枕一件文物。”

如此何新得到玉佩后,想找买家出手,凶手就会下意识认为他从车祸现场拿走的是玉枕。

这么说来凶手一开始就搞错了,他想找的玉枕其实被柴文彬藏了起来。而何新发现自己被跟踪后,以为柴云翔在报复他,无论是躲藏还是急于跑路,都给凶手营造了一种东西在他手里的错觉。

“这样推断的话,凶手所说的‘拿了不该拿的东西’这句话,也解释得通了。”陈海峰道。

专家认为玉枕的做工细节很精妙,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是赝品,连柴志和都上当了。费这么大周折,对方肯定不止为了做一件出来。

且凶手不惜杀人也要掩盖此事,恐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。如果因为它让海东市乱起来,后果定不堪设想。只可惜凶手跑了,仅靠警方单方面的分析,没有证据的话是无法结案的。

按说毒品不归刑侦队管,但涉及命案,就另当别论了。

梁栋清了清嗓子,最后总结道:“柴家兄弟一个非法贩卖文物,一个教唆犯罪,是板上钉钉的了。何新参与谋杀和盗窃文物,罪名更大。至于宋夏天的案子,怀疑与毒品挂钩,我会向上级申请并案和禁毒局的兄弟一起调查。”

一星期后,在病床上躺满整月的程实终于被医生放了出来。虽然坐着轮椅,但身残志坚,第一时间要求归队。

艾笙捧了杯热牛奶递给程实,眼中满是慈母般的爱意,摸着小程同志的脑袋道:“队里缺了你这个闷葫芦,姐姐还真不太习惯。”

“小艾姐,你还没给我讲完呢。”程实正在恶补他不在时警队里发生的事,眨眨眼道,“队长已经把双蛟玉佩归还了博物馆。那杀宋夏天的凶手落网了吗?”

艾笙深吸口气,对方实在过于狡猾,警方又缺少线索,此案目前还没有进展。

但无论如何,都会继续追查下去,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其绳之以法。海东市,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,这是他们的职责,也是他们的心愿。

编者注:本文为#一个器物#主题征文作品。